This essay is a diary based on a mother's point of view, which roughly recounts a woman's story of going through pregnancy, giving birth, finding out her husband cheated on her, taking care of her children, and getting in bad shape and mentally. The woman eventually has a nervous breakdown and chooses to submit.
Author: Kan
Editor: Camille,Emie
Styling: Emie
Captioner: Siyuan Zhou
「2017年3月18日 晴
亲爱的日记:
今天结婚啦!婚纱、钻戒、鲜花装点的宴会厅,一个不落。婚宴很累,爸爸在松开我的时候哭了。我突然觉得好奇怪,为什么结了婚,我就要离开我的爸爸妈妈?」
我们是奉子成婚,常见的结婚缘由。在结婚前我们已经在一起三年了,感情稳定,结婚也是顺其自然。双方父母都很满意,他买了房,我陪嫁送了车。拖地的婚纱漂亮极了,高腰的设计遮住了小肚子,这将是我人生中最美的一天,他看着我说。我分明看见,他的眼里只有我一个人。
医生说我体质太差,妊娠反应可能会很严重。我理所应当地辞了工作,安心养胎。
「2017年4月7日 雨
亲爱的日记:
孕吐得厉害,什么都吃不下。」
110斤的我迅速瘦到了98斤,一个会让曾经的我欣喜若狂的数字。
「2017年5月20日 阴
亲爱的日记:
今天很闷,吐得停不下来,老公给我切了水果,我也只能吃下这些了。」
「2017年5月28日 多云
亲爱的日记:
最近睡得很早,总是见不到老公,他似乎很忙?我吐得好厉害,腿也开始肿了,不过皮肤似乎肉眼可见变得细腻起来。老公说现在白白嫩嫩的也挺可爱。今天去产检,医生说小宝宝已经长出指甲和头发了,甚至还会在肚子里吸自己的大拇指,想想就可爱。」
待产在家的生活太过平淡,我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。
可孕六月,妊娠纹慢慢爬上了我原本光滑的肚子。我害怕极了,不敢再掀起衣服来,看见镜子里臃肿的自己就掉下眼泪来。
「2017年6月4日 晴
亲爱的日记:
一天天热起来了,肚子变得好圆,腰总是酸酸胀胀的不舒服,老公给我摁了几次,舒服多了。我很期待我们的孩子,它现在会是什么样?但是医生说我的胎位不好,顺产会有点麻烦,我有点担心。」
我瘦出了直角肩,可惜小腿肿得厉害,心心念念的女团腿是见不到了。
「2017年7月22日 雨
亲爱的日记:
他竟然外面有人了。」
一切都是那么自然。他只是恰好忘拿手机,她只是恰好发了消息,我只是恰好看见。
他说,那是他的同事,一来二去的,她对他有意思。
他说,他是鬼迷心窍,他对不起我和宝宝。
我本以为我会崩溃,会歇斯底里。可我只是颤抖着双手,睁眼到天明。
从那天以后,他变得格外殷勤。再也不早出晚归,为我端茶送水,揉腰捶腿一个不差。
「2017年9月3日 阴
亲爱的日记:
明天就要住进医院了,祝我好运。」
老公替我去办手续,我换上病号服,最后一次在镜子前端详自己。暗红色的妊娠纹触目惊心,但我没时间悲哀,只是想象着我和他的孩子,在心里描摹它的形貌。一定要遗传到我的双眼皮和他的高鼻梁,我暗暗祈祷。医生说第二天就要上催产素,我一个人躺在病床上,大概真的是激素波动的关系,眼睛酸涩得很,揉一揉就要掉下泪来。
第二天大早,依旧毫无迹象,于是催产素打进了我的身体。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,瞬间我的小腹就隐隐作痛起来。宫缩很疼,五脏六腑都在疼。即便是规律的呼吸,也让我感觉精疲力尽,将要窒息。幸好,无痛药剂推入椎管的一瞬间,那疼痛也变得可以忍耐了起来。
接下来的记忆,便是我大张着双腿躺在产床上,灯光刺眼得很,助产士把我一个人晾在旁边,叫我用力。我感觉自己好像砧板上的一条鱼,大剌剌将最隐私处暴露在众人视线下,忍受着与阵痛相继而来的便意,抛却了一切礼义廉耻。
医生说我要侧切,否则会撕裂。那就切吧,我还能做什么呢?
疼,太疼了。只是一下子,甬道口的压力便消失了,但随之而来的是钻心的疼。
血涌出来,然后再被纱布擦去,再然后,我就不记得什么了。
「2017年9月6日 晴
亲爱的日记:
今天喂了初乳。宝宝很可爱。」
岂止可爱,那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公主。
忙完了新手学习,我终于有机会再看看我自己。两天没好好清洗的脸泛着油光也就罢了,未曾想这肚子依旧高高凸起着。我这才意识到,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。镜子前大腹便便的憔悴女人叫我陌生又害怕。我陷入了恐慌,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?老公还会喜欢这样的我吗?他那些同事一定比我靓丽得多吧?
「2017年9月21日 晴
亲爱的日记:
老公搬到客厅去睡了,他说孩子晚上吵,他第二天还要工作。」
我整宿整宿睡不好觉,从一开始被孩子吵醒再匆匆忙忙爬起来喂奶哄睡,到后来孩子翻个身都立马精神抖擞,可他索性夜不归宿,连给孩子换个尿布都笨拙得让人生气。我也无暇去管,我的精气神,都被一个婴儿耗尽了。
「2017年9月30日 雨
亲爱的日记
妈妈来照顾我,月子餐被她做得色香味俱全,她抱着外孙女,开心得不得了。」
因着有妈妈的帮忙,闲来无事,倒也在网上认识了一群宝妈。打开社交软件,原本的美妆、穿搭分享被奶粉、带娃、产后护理替代。我很惶恐,侧切的伤口仍隐隐作痛,下垂的肚子上妊娠纹攀附着,加深的腹白线横亘其上,我不知道在那皮肉之后的腹直肌是否早已分离,也不知那盆底肌是否也与皮肤一样松弛无力。
我看着小床里的孩子,突然觉得我好像从来没有准备好做一个母亲。衣柜里的紧身裤穿不上了,为了遮住肚子上松散的皮肉,宽大的深色衣服取代了我曾经最喜欢的短上衣。
她们说,宝妈也可以当辣妹。她们住着宫殿般的月子中心,约着私人营养师,那分离松弛的肌肉都好像不曾到来过。而我却被囚禁在这一亩三分地,守着无话可说的丈夫和精力旺盛的孩子,至于我自己呢?孩子到来后,我的个人享乐理应要退居其后的,似乎一个年轻女性的个人生活与一个母亲的身份,注定是完美互斥的。
我想,那就多陪陪孩子吧。熬过了月子,熬过了涨奶,总该享享福了。我总以为结了婚生了孩子,我就能成为一个世俗意义上完整的成功的女人,可是我就连做一个母亲,都显得那么不称职。除了勉强应付好她随时响起的哭声,我们什么都没准备好。网上的孩子还在妈妈肚子里就听起了胎教音乐,早早规划好了成长路线;我的孩子堪堪学会爬,他们便已然扶着助行器蹒跚学步。
明明都是女人,凭什么我就不能做豪车接送的富太太,却只能一个人守着老公出轨的家,替他抚养一个他并不喜欢的女儿。如果我生的是个男孩,是不是他就不会这样对待我们了?这样想着,女儿熟睡的小脸似乎也不再那么可爱了。
有天夜里,好不容易把女儿哄睡,他方带着满身酒气回来。我没有精力去管他去了哪里、和谁喝了这么多酒,只是躺在床上,想我的婚姻。
我好像很久没有联系过曾经的好姐妹们了,她们都在做什么?春节请了年假去马尔代夫吗?还是回老家陪父母,收下一个个并不厚但鲜艳得让人欣喜的红包?一个晚上,我翻遍了曾经的我,和闺蜜们的朋友圈。
我被涌起的嫉妒之情淹没。
我无力改变现实,又无法回到过去,唯有怨天尤人。我恨她们没有步入这金玉其外的婚姻,恨她们快乐得了无牵挂,恨她们无法感同我的身受。
孩子一天天长大,我的那些卑劣的恶意也如在暗处生长的藤蔓般占据了内心一角。
丈夫出轨成性,我知道,但是随他去,我们不会离婚的,为了孩子,即使没有感情,我们也会合作下去,更何况,他的愧疚,让我的日子好过极了。
可我还是恨。我悄悄地恨她们没有经受我的苦,恨她们还拥有紧致、年轻的面庞,恨她们没有雨天隐隐作痛的侧切伤口和分离的腹直肌。我在没人知道的网络一角肆意发泄着我的怨恨,我在别的女孩的求助下极言生育之美好,我想让她们一个一个的都成为下一个我。敲下一条条评论,我又亲亲女儿的脸蛋。女人这辈子就是要生孩子的,我给自己洗脑。我想这实在是一种阴暗心理的作祟产物。
「2019年8月14日 晴
亲爱的日记:
网上那群小姑娘说我是可怜的婚女,说我成了父权制的牺牲品,说我是拉人下水的水鬼。
水鬼?!我结婚时可没有人说过什么“女人不用结婚”、“婚姻造福男性”!」
我过得不如意,就更看不得有活得通透过得如意的女人。我愤恨地想着,在那些劝女孩不婚的帖子下与人大战八百回合,极言家庭之美好,以至于我恍惚间都以为我描述的就是我的生活。
即便如此,在夜深人静之时,看着身侧同床异梦的男人,我总不禁追悔莫及。一口口气,长叹到天明。
「2020年2月20日 晴
亲爱的日记:
今天大学时候的班花结婚了,她老公简直是个高富帅。果然,说着什么不要结婚的都是些没人要的女人吧。」
在这样的拉扯中,我度过了四年婚姻时光。他常年出轨又怎么样,我们之间没有感情又怎么样,为了孩子,忍一忍嘛。
后来我知道了,那些攻击我的女人是在网上兴风作浪的女拳。我在心底冷笑,果然是女人,嫉妒别人有老公有孩子,就到处挑人家的刺。可恶的女拳,自己没人要,还假装看不起别人!
「2022年5月15日 阴
亲爱的日记:
女拳太可怕了,跟疯狗一样,只会在网络上乱叫,挑起性别对立,甚至逼人不结婚不生孩子。希望我的女儿以后千万不要被她们荼毒。」
“老公,你工作辛苦了,今晚想吃什么?”合上日记本,我手抚着又一次鼓起的肚子,笑着看向丈夫,一旁的小床里,女儿堪堪睁开双眼。
再给他生个儿子吧,儿女双全的,最幸福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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